top of page

天国までひとっ飛び             鴉子


  「紬さん。」夕陽目送下的咖啡店歸途,在引著紬轉進住宅區小路的同時,万里用一如往常的閒談語氣搭話。「剩不到兩週了呢。」

  「嗯?」

  腳步隨著思考放慢,紬微微側頭,見狀万里嘴角浮現苦笑,也跟著緩下腳步。

  這不該是個困難的謎題,但紬對於万里所指的「重要日子」,腦中第一個反應想必都和演劇有關,但近期秋組並沒有單獨公演,紬參加的其他劇團客演也才剛落幕,排除了這些可能性後紬終於一臉恍然大悟ーー

  「……啊!」

  再過兩週,今年的九月九日就是万里二十歲的生日。確認彼此終於達成話題共識,万里刻意兩手一攤,搖了搖頭。

  「紬さん實在太過分了吧,明明最初是由你起的頭,怎麼後來都變成我一廂情願地記著,每年都要提醒你一次。」

  「我,我並沒有忘記……只是万里くん早就已經跟出色的大人沒兩樣,我也很少會把你……當成小孩子看待了。」

  「你這發言中間微妙的停頓太心虛了吧!」話語之間的「空白」也是重要的情緒表現,已經踏入演劇專業大門的万里自然不會忽略。「但紬さん確實只在對自己有利的時候才會把我當個孩子,真的很狡猾呢。」

  以二十歲為界,万里與紬訂下了一個戀人之間重要的守則。交往之初万里還是高中生,或許是因為紬平時身為指導相近年齡層學生的家教而生的顧慮,也是避免為劇團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在紬的堅持下彼此約定在万里成年之前只維持沒有身體關係的交往。對万里而言這無疑就是戀人將自己作為小孩看待的明確宣示,因此在兩年間万里也幾度想嘗試突破防線,但最終還是都順了紬的意思直到現在。

  「我才沒有……」

  「還說沒有。不然我是為了什麼乖乖等到這時候,還是……」在巷口轉角處拉住紬,万里將戀人輕壓在建築物的牆上。「其實根本不需要再過兩週,現在紬さん就已經願意完成我的希望?」

  「現在,還不可以喔……万里くん。」就算被逼近到彼此的體溫氣味都能直接感受的距離,紬倒也不慌不忙。一手輕撫戀人的臉頰,紬抬起身體在万里唇間落下分寸拿捏恰到好處的一吻,當然這是不超越彼此協議範疇的行為。「既然只剩下兩週,正好足夠讓期待漲到最高點,這不是更有趣嗎?」伸出雙手環住万里的後背,平時最能發揮說服特效的低語今天戀人卻難得不太領情。

  「出現啦,壞心眼的大人。」

  「ふふ,別這麼說嘛。」戀人小小的鬧彆扭正是符合年齡等身大的可愛表現,紬輕聲笑了起來。「因為……我也會跟你一樣,用這兩週來好好期待啊。」

  「哈啊ーー」以嘆息承認全面敗退,万里最終期限前的一波猛攻仍然沒有奏效。就算到達了法定成年的歲數,自己想必仍然拿眼前這人沒輒吧。「那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啊,紬さん。最後這兩個禮拜,我的眼神一秒都不會從你身上移開的。」

  紬安撫戀人的話語和万里聊表不服輸的宣告,在登上大人階梯最後的倒數計時間卻在彼此心底埋下無心的火種,此時兩人都還無從預料。

  ***

 

  凡是不滿二十歲的日本國民,「未成年」三個字就是如影隨形的印記。但「未成年」的摂津万里絕非純潔無垢的天真少年,就如同年長的戀人對万里的評價,大多數時候的万里總給人超齡的印象。這不僅源於外表容貌,也和天生聰慧而快速累積的經驗知識有關,其中當然也包含了定義與排解本能欲望的知識。

  万里並沒有對紬隱瞞這樣的自己,就如同紬也同樣對万里坦白了過去。想起當時看著身為成年男性的紬有些困窘的說明過去女性經驗的樣子万里還不禁嘴角上揚,相較之下自己平淡的描述就顯得冷硬無味。

  這並不代表万里對有過短暫關係的過去對象做過任何粗暴失禮的舉動,即便無法毫不猶豫地說其中包含愛情,但至少並非欲望的發洩,而是以混合了好奇心、好感、征服欲和挑戰的複雜情感做為基礎的行為。與自身不同的柔軟肌理、豐厚脂肪構成的誘人彈力、自然就能溫熱濕潤的器官、尖細媚態的嬌聲。具備一切天生吸引力的異性身體確實令人難以抗拒,但對於總是比誰都早一步掌握事物全貌與結局的万里而言,不必等高揚的體溫與喘息平復,在認定這一切過程並不會讓高潮的數秒產生任何變化的瞬間,對行為本身的興趣也就隨之熄滅了。

  正因自認對性行為本身並不那麼渴求,在紬提起成年之前避免身體關係的約定時,万里雖有些不情願倒也沒有過於強烈地抵抗。

  但在交往的兩年中,万里確實切身感覺到了自身的變化。

  無論是單純釋放身體累積的壓力,還是為了強行讓隨時都敏銳運轉的大腦暫時放空,万里向來不在乎所謂的「配菜」是什麼,只要有助於達成目的,高中男生們在課桌下流傳的DVD也好、掛上耳機按下特定網站的連結也好、甚至什麼都不需要也無妨,熟知自己身體的指掌總會輕鬆找到能獲取最多快感的位置與力道。然而從自己經歷千辛萬苦終於奪得「月岡紬的戀人」地位開始,戀人從髮梢到腳趾的一切就頻繁地出現在万里的妄想中。

  一見漆黑的髮色,隨著光線變化,特別是舞台上聚光燈照下時會映著些許深藍。總能柔順拂過指間的髮絲唯有頭頂的那一束向來保持著自我中心的弧度,就算被水打溼了也不輕易屈服。

  看來比万里纖瘦了一圈的肢體,實際上卻也有著男性堅實的骨骼,少了些許血色的肌膚顯得白皙,除了因為照顧中庭植物偶爾有些粗糙的指掌以外,臉頰,肩頸,以至於万里被允許觸碰的地方都像是有特殊的吸引力,讓貼上的掌心不捨離開。

  平時溫和的話聲在入戲時會降幾個音階,走下舞台或練習之後胸口的起伏與呼吸聲,略為紅潮的雙頰對万里而言也都是關於戀人的珍貴素材。以日日磨練的敏銳五感,在「好孩子」的行動範圍內極力收集到的一切万里都深藏在腦內,一如兒時放在方形餅乾鐵盒裡的那些寶物般,需要時就會小心翼翼地打開來確認賞玩。而順著本能的牽引,最迫切必要的時候當然就是欲望尋求出口的時候了。

  但實際上,紬在行為之中究竟會是什麼模樣呢?

  仰躺時散落在白色床單上的髮絲想必是万里從未看過的角度,或許那一綹頑固如本人的髮絲也會在快感中屈服。比万里略低的體溫在燃起火勢後會綻放怎樣的顏色?呻吟和喘息的音調是會上升還是墜落?自知連想像都會成為興奮要素,万里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深究,卻在時限逐漸逼近的此刻因為戀人的一句話穿透了理性的堤防。

  從紬說出那句話開始,万里眼中的世界就已經截然不同。

  「啊,万里くん早安。」

  今早晨練安排的是冬組,還在大學生暑假期間的万里悠閒起床時正好遇上練習結束正要回房的紬。

  「練習結束了?怎麼只有紬さん一個人?」

  「大家先去吃早餐了,今天基礎訓練有加重份量流了好多汗……所以想說,先回去換件衣服……万里くん?」

  感到万里肆無忌憚的視線,原本一手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著臉頰的紬有些難為情的停下動作。

  「怎,怎麼了嗎?」

  「也沒什麼……看到這條毛巾你有好好在用有點高興而已。」

  緊貼著紬脖頸的毛巾是万里送的禮物,與百元商店薄而粗硬的商品不同,柔軟纖長的上質棉紗不僅觸感完全不同,吸水力也十分優秀,當然也是万里平時愛用的物品。

  「真的完全不一樣呢,這條毛巾。」將毛巾抽離肩頸捧在手上,紬滿臉笑容。「果然万里くん知道很多我不了解的事情,真的很了不起呢。」

  「但是……也讓我有點嫉妒。」

  冷不防將紬拉近,無視戀人慢半拍的抵抗將鼻尖埋入露出的頸側深吸口氣,意識到万里的行動紬微微扭動身體閃躲卻被万里牢牢鎖在雙臂之中。

  「万,万里くん……會被看見的,不……哇!」

  感覺到濕潤熾熱且帶著明確意志的物體貼上頸項往上滑動,失去大半身體自由的紬倒吸口氣發出驚呼,万里鼻間噴出輕笑緩緩收回舌尖,在紬面前沿著自己的雙唇輕舔而過。

  「原來這就是紬さん的味道,我跟那條毛巾至少算扯平了。」在戀人發自困窘的責怪爆發前万里投降般的放開雙手舉在身旁左右,退一步回到屬於「劇團夥伴」的距離。「我或許在某些方面是比紬さん懂得多一點,但我最想知道的是關於紬さん的事啊。」万里瞇起眼。「吶,紬さん。等我長成大人以後,你會讓我知道多少?」

  「嗯……」紬微微側頭。「我也還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心理準備……不過,」略作停頓,紬的嘴角揚起了万里眼中所謂「壞心眼大人」的弧度。「如果是壽星的願望,說不定我就會不小心答應也說不定。」

  「我可是聽清楚了喔,紬さん。」

  「ふふ,我好像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呢。」

  「約好了喔。」

  「嗯,約好了。」

  紬朝著万里伸出右手小指,但万里並沒有勾上自己的,而是低頭在戀人唇上印下一吻。無預警在彼此間膨脹的甘甜空氣,竄上背脊的電流與沉入下腹的熱量讓万里不禁有些暈眩,所幸晚夏的知了並不懂得察言觀色,唐突響起的蟬鳴嘹亮地可比謝幕時的歡呼與掌聲,讓這早晨突發的即興劇找到了完美謝幕的時機。

 

  ***

 

  「那麼,現在開始做正式拍攝前的最終確認,有任何問題請立刻提出!」

  劇團以年度為界,一年之中的每個月份都會拍攝當月壽星的新造型宣傳照。今年因為開始進行過往演目的再度公演,共通主題就定為再演時的後台風景。造型和服裝當然是由幸和莇負責,掌鏡則是交給臣,但畫面中主角想表現的「主題」則交給壽星們各自決定。在忙中有序的緊湊氣氛中,實際上並沒有確切分工某個人物正有些坐立不安的左顧右盼著。

  「紬さん。」已經在拍攝用的椅子上坐定位的万里忍著笑,出聲喚了戀人的名字。

  「是!」

  紬立刻轉向万里,挺直背脊站好的樣子終於還是讓万里笑了出來。万里先是指了指紬身上的帆布背袋,而後招了招手。

  「給我水吧。」

  收到工作指令的紬終於鬆了口氣快步走到萬里身旁,遞出插上吸管的水瓶。

  「我來這裡真的不會造成大家的困擾嗎?明明也沒什麼重要的工作。」

  從万里手中接回水瓶收好,接著以紙巾按掉還留在万里唇間的水分,再拿出先前莇交代給自己,裝著指定唇彩的小圓罐小心用指腹補在万里唇上。

  「怎麼這麼說,紬さん是今天我的滿分助理欸。」

  安靜看著紬完成一連動作,万里以無可挑剔的笑容作為回應。在万里的堅持下,原本並不在工作組員名單中的紬以助理的身分加入拍攝工作,但一來到現場,紬還是發現自己能做的事情並不多。

  「万里くん……是有什麼其他用意?我該怎麼做才好?」

  紬所知道的万里雖然也擁有不少浪漫主義的成分,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冷靜與現實的。劇團宣傳照片的拍攝是身為組員重要的責任義務,万里想必不會因為沒來由的任性做出可能影響工作進行的事情。

  「確實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要交給紬さん。」以眾人的忙碌和彼此的身體為掩飾,万里拉起紬的手。「等等正式開始的時候,記得要看著我。」

  「咦……?」對万里的指示有些疑問,但紬也沒有過於驚訝。「只要,看著万里くん就可以嗎?我原本就已經這麼打算了。」

  「哈哈,如果嫌只是看著我太過單調無趣,就順便猜猜我今天給自己訂的主題是什麼好囉。」

  「是万里くん一直很小氣不告訴我的拍攝主題嘛,我知道了。」紬刻意撇過頭,万里則是愉快地再次笑開來。

  「別鬧彆扭啊,這都是只有紬さん才能勝任的工作喔。」

  「我了解了。」紬煞有其事的點頭致意。「身為您的助理,我會努力達成交辦的任務。」

  「我很期待喔,紬さん。」

  「準備OK,開始正式拍攝!」在監督的一聲令下,現場從嘈雜瞬間歸於安靜,紬也退到攝影範圍後方。被燈光與相機瞄準的万里心境如同站上了獨自擔綱的舞台,只為了展現自身的存在而表演。

  万里事前對紬保密到家的拍攝主題其實並不難預料,不如說這世上最容易聯想到正確答案的就是紬。畢竟兩年前將万里的生日從單純的加法變成倒數計時減法的就是紬本人。既然是人生唯一次的二十歲,万里直覺想到的主題就是「成年」。

  眼角瞥向掛在身後的Luciano公演服裝,和初識演劇時相比,現在的万里絕對有飛躍成長的自信。這並非僅是万里一廂情願的自負,每場公演的觀眾反饋、劇團夥伴的認同、大學的授課成績都是佐證。若以上仍不足夠,万里手中還握有這世上最強力的證明。

  第一響快門聲給了知道「滿開劇團摂津万里」的所有人都熟悉的強勢笑容,接著收斂了嘴角的弧線、巧妙調整下顎角度讓眼神變得柔和。再次揚起頭,與紬對上眼的瞬間万里眨眨眼,讓刻意洩漏的熱意成為誘餌,牽引戀人的視線跟隨自己。

  這就是舞台上的万里得到存在證明的瞬間。

  為了演劇不惜一切的覺悟,万里認為自己還不真正具備,因為與紬相比,自己現存的覺悟實在太過於青澀淺薄。紬固然是公認的戲痴,但在万里眼中那遠遠不足以形容紬。「將一切都投身演劇之中」的敘述太過不精確,而是「月岡紬」存在的全部即演劇的顯現。「奉獻」、「投身」這類的主動詞對紬都已經是多餘的,就算沒有站在舞台上、不在練習室裡,吃著煎蛋捲的月岡紬、為中庭植物澆水的月岡紬、為學生複習功課的月岡紬、拿著熱咖啡的月岡紬、與万里接吻的月岡紬,都和演劇臍帶相連。他的所見所聞、觸碰品嘗感受的的全部,既是月岡紬的人生,也是演員‧月岡紬的血肉。因此能吸引紬目光的人事物必然就是演劇之神也愛屋及烏的對象,譬如此刻的摂津万里。

  改變坐姿讓身體朝向右側,屈起左手搭上椅背,万里將視線投往無限的遠方,彷彿眼前並非冷硬的地面,而是一片廣闊景色。

  究竟符合什麼定義才能被稱做成熟的大人,万里只知道答案絕對不是「過了二十歲生日」這麼簡單,這道刁鑽難題並沒有共通的正確答案,只能尋找說服自己或他人的方法。而當万里思考屬於自己的定義時,腦中異常鮮明地浮現了某個景象。

  日落前染上藍紫霞色的天空,坐在高處的天使注視著腳下雜沓城市角落中的心愛之人。冬組初回公演中的Michael純粹、專一且深情,不惜獻身卻同時頑固而自我,謹慎穩重但也情感熾烈。據說所有組別的初回公演角色都是綴依演員本體量身打造,現在看來的確不假。Michael的性格與行動依照万里的評斷標準並不能算成熟的大人,但公演海報上的Michael卻說服了万里,這就是經歷成長後成熟大人的模樣。

  一身白衣、有著美麗雙翼的天使神情堅毅,但雙眼中含藏了無法道盡的憂思。那是過於複雜細緻的情感聚集,像是理解了自身與世界的一切,領悟透徹之後決定以此作結。

  這與万里幾年來的體會無比切合地發生了共鳴。

  人們常說初生之犢不畏虎,孩子們總是無憂無慮,即使有也是少年維特的煩惱。從前的万里確實無所畏懼,直到踏進滿開為止。

  嘗到憂慮的苦楚催促人成長,伴隨成長則會產生更多憂慮。成長說穿就像兒時第一次誤觸煮開的熱水壺那般,痛徹心扉之後從此學到火爐上冒著蒸騰煙氣的東西應該畏懼。但畏懼不等同軟弱,正因找到了想守護的重要事物,人們才會為此憂慮。

  於是害怕敗北令人憂慮,成功亦如是。

  失去令人憂慮,獲得亦如是。

  不幸令人憂慮,幸福亦如是。

  有深愛之人不免憂慮,被深愛著亦如是。

  若要說是誰讓摂津万里成為了「大人」,你一定不能置身事外吧?

  轉動頭部讓視線緩緩回到原本的位置,帶著屬於万里至今人生的憂思,在捕捉到紬睜大雙眼的瞬間,響起的快門聲也宣告這珍貴的瞬間沒有被遺漏。

 

  ***

 

  進入九月理應就是秋季,但留在空氣中的不僅是殘暑,甚至可說是酷暑的延長。大學生們的暑假仍未結束,不因此過於鬆懈的万里參加了大學的演技特別講習,吃過了臣留下的晚餐,在與平常不同的時間帶踏入大浴場。

  更衣處已經放了幾個置物籃,門內也隱約傳來動靜與話聲,共用的設施有先到的客人自然是司空見慣的事,背負一日的疲倦,万里有些懶散的脫去衣物,這時浴場內突然傳來不尋常的喊聲讓万里心底一驚。

  「紬!」

  「紬?!」

  (紬……さん?!)

  出聲的應該是三角與天馬,但比起能準確辨認聲音的主人,更讓万里心急的是兩人所呼喚的名字。三步併做兩步地拉開浴場玻璃門,煙霧水氣中看見天馬與三角圍著趴在浴池邊的紬。

  「紬さん怎麼了?泡太久頭暈嗎?」

  看見突然闖入的万里,三角與天馬不是立刻說明現況,而是別有內情的互看了一眼。雖然不明究柢,但對紬的擔心已經奪走万里思考的餘裕。但想接近紬時反應神經在自己之上的三角卻張開雙手擋在面前。

  「啊!我知道你!你是在故鄉的時候就喜歡跟蹤紬的那隻狐狸吧!」

  「怎麼?原來這傢伙跟三角和紬認識嗎?」

  狐狸?故鄉?而且天馬居然沒對紬さん加敬稱??

  種種異常事態讓万里不禁皺眉,積累的焦躁正要爆發的前一秒不意從天馬與三角身體隙縫間瞥見倒在後方的紬嘴角不自然的揚起,万里終於瞬間理解了這是怎麼回事。

  不久前葉星大學溫泉同好會跟臣搭上線,預計要在天鵝絨鎮的公共澡堂進行合作公演。三角正好是出演的團員之一,最近在左京與監督的建議下團員們時常在大浴場裡練習台詞,今天這三人想必是更上層樓,直接演起即興劇來了吧。

  「給我讓開!」像是真正的野獸般露出齒列威嚇,万里排開阻礙來到紬身邊蹲下。「居然趁我不注意把紬さん帶來這種地方……到底發生什麼事,從實招來!」

  「唔唔ーー都是我不好。」知道万里已掌握狀況,天馬也就繼續推進劇情。一臉過意不去的抓抓頭,天馬以粗曠的語調開口。「難得旅行到北國還遇上雪花的妖精,一時話匣子打開提到最近在山裡發現這難得一見,有著藍色池水的溫泉。聽到他說想來我原本也覺得不可能,沒想到他居然找來了會飛的好朋友,一看居然還是條龍!」

  「我也有錯……知道紬身體不好也怕熱,但他一拜託我也拒絕不了。」三角垂下頭。「原本只是想在上空繞一圈,結果碰上突來的強風,紬一時沒抓好就掉進池裡了……」

  「該死,他身邊的人就老是惹禍。」即便是中途加入團員們彼此仍然默契十足,天馬和三角各用一段台詞就將前情提要的精華部份都傳達給了万里。三角是龍、紬是雪之妖精,這顯然是沿用了當年万聖節時的設定,天馬作為居中平衡連結的角色於是設定為旅人的身分。現下一行人正碰上重大危機,自己的出現要成為轉機才能帶出劇情張力。思考飛速運轉,万里很快就決定了扮演的角色走向。「若非我不惜使用稻荷大神分賜的神通力時時注意紬さん是否遇到危險,看你們如何擔得起這個責任。」

  「所以才說万里這樣是跟蹤狂啦~」

  「原來如此,我好像也有點懂了。」

  「囉嗦!派不上用場就閉嘴。」小心將紬的上半身抱起,在万里預想的劇情發展中這是必要的行為,只是一旦真正出手,万里仍不免心底懊悔自己過於輕忽這奇妙即興劇的特殊性。

  既然是大浴場,會使用這設施的團員們不用說原本目的就是洗澡,因此就算不知在怎樣的發端下讓先到的三人演起即興劇,最初走進大浴場時必然都是全裸的,包括此刻也身在此處的万里。

  忠實演出「失去意識」狀態的紬,即便被碰觸或移動身體也沒有一絲緊繃跡象,完全任由万里與重力擺布。重心完全放進万里懷中,纖長的肢體也自然垂落,失去支撐力的脖子側向一邊,頭正好靠上万里肩窩。猶豫著不知該往哪放的手在天馬與三角的注視下最終扶上紬的手臂,万里吐了口長氣讓自己重新融合入角色裡,將握拳的一手抬到自己的額前閉上眼,接著在睜眼的同時五指也跟著打開,視線停留在自己的掌心,像是中央憑空浮現了不可思議的物體那般。

  「喔喔……!」天馬第一時間發出驚嘆,三角也往前一步看了過來,對夥伴們正確的反應十分滿意的万里將掌心向著紬的胸口小心貼近。

  「真沒想到剛好帶著的萬年冰會在這裡派上用場……這至少能讓紬さん恢復意識才對。」万里的台詞不僅解釋了手中實際上看不見的道具,也是傳達給紬的信號。幾秒之後紬的睫毛微微震顫,雙眼緩緩睜開。

  「唔……嗯,万里,くん……?」紬先是發出含糊的呻吟,逐漸對焦的雙眼好不容易認出了万里。「我是怎麼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現存設定並沒有明示劇中紬與万里的具體關係,但紬泛紅的臉頰與浮著水光的雙眼讓万里在思考之前就反射地別過頭。

  「紬ーー!」不待万里開口,跑到紬身邊的三角一臉擔憂地握住紬的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都是我不小心。」

  紬連忙搖搖頭,「當然不怪三角啊,畢竟是我自己想來看看的。」

  在三角攙扶下紬終於離開万里懷中站起身,一旁的天馬也終於鬆了口氣。

  「多虧万里さん趕到,不然我們都慌了手腳。」

  「哼,我才不會感謝這傢伙呢!」

  「三角你這什麼態度,我明明沒得罪過你吧?」

  「那個……!」紬的聲音暫且制住了三角與万里的拌嘴,站到兩人之間的紬朝著万里微微低頭。「看來我又給你添麻煩了。謝謝你……万里くん。」

  「哈啊……就是因為紬總是太寬容,才讓万里的跟蹤狂行為越來越嚴重啦。」

  「就說不是跟蹤!」

  「我們先離開這裡吧?還是有點擔心紬的身體。」差點死灰復燃的第二波爭執被天馬的提案化解,三角轉身拍了拍自己的背後。

  「說的是。紬跟天馬快來我背上,至於万里……看在你幫了紬的份上,這次也破例帶上你吧。」三角瞥了万里一眼,「我們龍的後背可不是誰都有資格騎上來的喔。」

  「ふふ,大家感情這麼好,真的很令人高興呢。」

  「誰跟他感情好!」

  紬有如「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生活」的結論加上三角和万里默契十足的抗議讓這場即興劇劃下詼諧的句點。四人彼此交換一個眼神,正式從角色中脫離。

  「大家辛苦了!不但順利收尾故事也很有趣呢。」紬由衷讚賞地拍起手,最初發起即興劇提議的三角一一向眾人道謝。

  「紬,天馬,万里,謝謝大家陪我一起練習~」

  「想不到你們居然在大浴場都能演起即興劇,完全出乎意料啊。」原先進浴室的目的一項都還沒達成,這有些滑稽的現狀讓万里不禁苦笑。

  「万里さん的反應實在很快,甚至還成為推動劇情的關鍵人物,果然不簡單吶。」

  「小菜一碟而已,但也要傳出的球你們都正確接到,這齣即興劇才能成立吧。」

  「不過……即興劇一結束突然有點難為情呢。」紬摩挲著自己的手臂有些坐立不安,「平常很少跟大家在大浴場裡待這麼久,特別是跟你們在一起的話,就顯得我特別沒有鍛鍊的樣子。」

  「啊ーー果然要重新啟動紬さん的鍛鍊計畫嗎?」曾在組長合宿上決定的課題天馬看來尚未完全放棄,聞言同為組長夥伴的万里苦笑著搖搖頭。

  「天馬的健身狂程度就快追上丞さん啦,這麼說來紬さん的鍛鍊可是連丞さん都認證的困難重重啊。」

  「紬缺少的是……三角形的力量!」三角煞有其事的蹲起馬步,朝著紬推出了形狀完美的三角形手勢。

  「啊哈哈……我也再跟丞商量看看吧。」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喔,紬さん。」天馬拍了拍三角肩頭,兩人一起對紬與万里致意。「我們差不多要出去了,今天謝謝你們。」

  「紬さん呢?」目送天馬與三角離開大浴場,万里轉向身旁並沒有動作的戀人。

  「嗯ーー機會難得,讓我幫今天即興劇的救世主万里くん擦背如何?」換上與方才完全不同的調皮表情,紬朝著万里眨了眨眼。

  「你這人……請便啊。」紬好不容易才終於開始熟練的小動作在知情的万里眼中自然加倍可愛,對戀人的提案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兩人前後來到沖洗的區域,紬拉過小凳子在万里身旁坐下。從蓮蓬頭降下的雨勢打溼了兩人的身體,紬接過万里遞來的自備沐浴乳和起泡用的毛巾。

  「哇……」

  在万里開始著手清洗身前時,背後的紬發出小聲的驚呼。

  「怎麼了?」轉頭正好看見紬將鼻子湊向滿是泡泡的雙手吸了口氣,瞇起眼露出笑容。

  「ふふ……有很好聞的,万里くん的味道。」

  「紬さん喜歡的話我送你一樣的?」伸手抹去紬鼻尖沾上的白色泡沫,戀人微微睜大眼,接著搖頭婉拒。

  「不,不用啦。万里くん買的都是很好的東西吧,用在我身上太浪費了。」隔著毛巾,紬兩手貼上万里後背,雖然不免有些笨拙,但仔細的動作與小心拿捏的力道仍然如實傳達了紬的心意。看過平時紬在大浴場內對待自己身體的隨性模樣,相較之下讓万里感受尤其深刻,對發自戀人口中的話語也就更為不滿。

  「講這話好像我喜歡的人還不及一瓶沐浴乳,對我而言紬さん可是值得更好的一切啊。」

  「啊哈哈……這確實不是個妥當的藉口,對万里くん也很失禮呢……抱歉。」

  紬手上的動作短暫停下,而万里當然不會錯過對方一瞬猶豫的進攻時機。

  「所以?紬さん的真心話是?」

  「……如果身上散發著万里くん的味道,我可能會一整天都靜不下心吧。」不知何時紬已放下作為最終防線的毛巾,指掌撫上了万里背脊。紬的話語和行動給了万里越界的正當理由,猛然轉身對上戀人的雙眼,万里伸手將紬拉入自己懷中。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佈滿自身的白色泡沫像被可視化的佔有欲,万里以擁抱和碰觸將其染上紬的每寸肌膚。大浴場常備的公用沐浴品的香氣漸次被覆蓋,在只剩下彼此和朦朧霧氣的空間裡,戀人溼潤的吐息確實地侵蝕著万里的理性。探向容許底限的手順著紬的鎖骨滑過頸項,捉住戀人下顎精巧的弧線。

  「紬さん……」

  微顫的呼喚是最後的忍耐,万里在戀人唇間落下不再對決堤欲望做任何粉飾的吻,而紬並沒有絲毫抵抗,回應万里索求的舌尖甚至更為主動,戀人如此的行動反而讓万里恢復清醒,在仔細品嚐了這得來不易的甘美之後,万里小心地離開了戀人。紬睜著浮現水光的恍惚雙眼投來誘人的視線,忍不住再次抱緊戀人的万里在對方耳邊低語。

  「果然,現在還是不行吧?」

  「如果……我說可以呢?」

  戀人微紅的雙唇吐出了惡魔的耳語,万里一瞬深深皺起了眉間,接著嘆了口長氣吐盡每一個肺泡中的空氣,硬是阻斷了心底和下腹兇猛奔騰的衝動。

  「不,就算那樣我也不會出手的。」万里兩手按住紬的雙肩拉開彼此的距離,戀人眼中的惋惜一閃而逝,溫柔的指尖將万里掛在臉頰上的髮束撥到耳後。

  「ふふ……万里くん真的是好孩子呢。」

  「沒錯吧?」万里瞇起眼,再次湊近戀人耳邊。「我能當個懂得忍耐好孩子的日子可是不多了喔,紬さん。」

  看著戀人露出滿足的微笑,万里知道自己選定了毋庸置疑的正確解答。

 

  ***

 

  離時鐘秒針越過九月九日零時只剩倒數六十秒,室友難得沒有製造擾人清夢的背景音,躺在床上的万里也就樂於享受片刻的安寧。二十歲生日的最初想必會在大學友人和劇團夥伴們的訊息轟炸中度過,万里預先拿起放在枕邊的手機,在螢幕準時亮起的瞬間,十座也猛然從隔壁床上坐起。

  「你這是發什麼神經啊兵頭!」反射地接住十座瞄準自己臉上拋來的不明包裹,万里拉高音量出聲抗議。

  「……喂摂津。我就只說這麼一遍你聽清楚了。」黑暗中看不清十座的表情,但混雜著猶豫、困窘與笨拙的低音卻異常清晰。「……生日快樂。」

  「喔……嗯。」

  万里還不及咀嚼室友突然的坦率,房門就無預警被推開。第一個衝進房間的太一順手按下了照明開關,一旁十座敏捷地跳下床架,万里雖有些訝異但這點突發事件倒也還在意料之中。

  「万チャン生日快樂!」三兩步就來到床邊的太一向著万里招手,十座也在太一身旁站定。「快點跟我們一起來吧,今年一樣是強制參加!」

  以「一生一次的成年生日」做為名目終於得到左京首肯的夜半慶生會在談話室舉行,一如往例唱過生日快樂歌、分切了蛋糕也收完禮物,壽星的角色基本上就功成身退了。先將中高學生組趕回寢室,成人組繼續未完的酒會,順道拉上剛成年不久團員與壽星万里,紬理所當然是成人組固定班底,那万里就沒有婉拒作陪的理由。三巡過後紬悄悄離開座位,一直等待獨處時機的万里連忙跟上戀人的腳步。察覺万里來到身旁,紬並沒有多做表示,兩人以同樣的步調穿過夜半的走廊,最後來到宿舍內公認屬於紬領域的中庭。

  「最近白天一樣熱著,晚上中庭卻已經有秋天的涼意了。」

  「盛開的都還是向日葵啊,他們是代表夏天的花吧。」

  「屬於秋天的孩子們也正努力成長,很快就換他們上場囉。」紬指尖輕點向日葵的花心,「現在夏天越來越長,能欣賞向日葵的時間也變多了……看他們開得這麼有活力雖然很高興,但……其實也有點難為情。」

  「這是為什麼?」

  「一如他們的名字,這些孩子們目光總是捨不得離開太陽……看著他們就好像也看見了一部分的自己,因為我的視線也都在身旁最耀眼的人身上啊。」

  万里不動聲色地接近,等待紬轉向自己。「如果這很難為情的話我也半斤八兩吧?」刻意不伸手觸碰,但彼此已是一如擁抱的距離。「我也總是看著紬さん啊。」

  「嗯ーー就算我不像太陽一樣會發光?」戀人微微側頭,只差一點就要靠入万里的肩窩。

  「紬さん當然會發光啊。」万里低下頭,讓自己的髮梢跨出僅存數公釐的最後一步,與紬融入夜色的髮絲輕觸。「站在舞台上的時候。」

  聽見万里的話,紬抬頭注視万里片刻,接著緩緩閉上眼,像是要將這一幕深刻記下那般。

  「現在的万里くん,真的已經是出色的大人了呢。」

  「就算紬さん這麼稱讚,我也不會就此滿足的。」万里揚起嘴角。「『成年』只是階梯途中的平台而已,為了要趕上你,我可沒多餘時間停下腳步啊。」

  「万里くん可是今天的主角,就算任性休息一下也無可厚非啊。」

  「意思是如同約定,不管我提出如何任性的要求紬さん都會答應沒錯吧?」

  「啊哈哈……希望是我辦得到的事。」

  「當然是『只有紬さん能辦到』的事情。」得到戀人的承諾,万里暗自在心中擺出了勝利手勢。「吶,把你今天的全部都送給我吧……我想要的就只是這樣而已。」

 

  ***

 

  在深夜彼此道晚安之前,万里只交待紬一項最單純的待辦事項ーー「早上六點半在天鵝絨車站前集合。」

  這無疑是親手強迫不擅長晨起的戀人對抗睡眠不足,万里帶著一絲罪惡感提前等在碰面地點。遲了幾分鐘才氣喘吁吁現身的紬好不容易才發現朝自己招手的万里,三步併做兩步來到万里面

  「抱歉……我晚到了。」

  「這點程度還在誤差範圍內,沒問題的。」趁著紬還彎著身兩手扶住膝蓋調整呼吸,万里先是強行奪下掛在紬肩上的波士頓包,接著將車票遞給紬。「走吧。」

  「呼……嗯?!」事前並沒有被告知目的地,拿到車票的紬有些驚訝。「我……我沒有帶上護照呢。」車票顯示特急列車將一路帶著兩人到達終點站機場,紬的反應讓万里愉快地笑了起來。

  「原來紬さん想跟我去更遠的地方嗎?這可就是我的誤算了。」万里朝著紬眨眨眼,「既然紬さん都開口了,就敬請期待我下次的安排吧。不過今天要去地方不用護照也沒問題的。」

  在陸上奔馳和升空飛行的完美接力下,正午前兩人再次踏上的陸地位於國土的最南端。完全感受不到一絲秋意的豔陽熱力四射,偶爾飄過的白色雲朵將天空的藍襯得更加濃郁深遠。踏出禁區後万里拉著紬搭上已等在外頭的小巴,前往的是租車公司的服務處。堅持讓紬等在休息區,不久万里就拿著所需文件和車鑰匙回到紬身邊。

  「沒問題可以出發囉。」掛著黑色遙控器的鑰匙圈在万里指尖轉著圈,紬苦笑著起身。

  「讓壽星充當司機怎麼好意思。」

  「這也是壽星任性的一部分啊,讓紬さん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話,我看起來就更像個大人吧?」

  「既然壽星都這麼說,我就沒理由繼續堅持了啊。」

  万里在這特別日子裡選的座駕雖沒有醒目的外觀,卻有著對兩人而言十足寬敞的空間。按下啟動開關,設定了導航目的地,隨著踩下油門的引擎聲響,深藍色的車體平穩地滑入城市的街道。

  「万里くん平常有在開車嗎?覺得比早拿到駕照好幾年的我還熟練。」

  「偶爾會借丞さん或至さん的車用用,不過這點程度的操作輕而易舉吧?」

  「不愧是万里くん呢。」

  「看起來更像個成年人?」

  「ふふ……那當然。從今天開始,万里くん就能更自由地決定自己的人生,握著方向盤的你前進的速度想必是我跟不上的吧。」紬轉頭注視著万里的側臉。「我向來就不是能一心二用的人,現在的万里くん就已經比我擅長更多事情了,以後一定還是如此……不過,」以絕妙的停頓吸引万里的注意力,紬微揚嘴角。「關於演劇的一切,我可是會盡全力不讓你輕鬆超過喔。」

  「你這人實在是……」聽見紬煞有其事的宣戰,万里不禁低聲笑了起來。自己的戀人總在出乎意料的時候帶來驚喜,讓人分秒都移不開視線。「正合我意,這個挑戰我正式接下囉。」

  「這麼說來,我們正往哪裡去?」

  車子駛離了市區開上公路,與不熟悉的導航系統大眼瞪小眼數秒之後紬很乾脆地放棄研究開口問了万里。

  「往天堂的方向喔。」這半開玩笑卻也有一半認真的答案讓紬側頭等待進一步說明。一邊注意安全駕駛,万里接續未完的話題。「因為我們正朝著海邊前進啊。在當地的神話傳說裡,海的另一邊就是神的國度,應該是最容易到達的天堂吧。」

  「浪漫主義的万里くん果然還是很可愛呢。」

  「這可不只是我天馬行空的幻想。紬さん別顧著看我,現在開始注意前方吧。」

  沿著上坡彎道左行,半圓形的隧道口逐漸從視線盡頭現身,隨著距離越近,隧道另一頭的祕密也就再也藏不住。

  「是海……!」紬驚喜的輕呼揭曉了答案,但万里立刻預告這並非全部的精彩。

  「這片海的對面就是天堂,而我們,正要往那裡跳出一步。」

  通過位於最高點的隧道後視野瞬間開闊,南國天空與大海壓軸的湛藍席捲而來。順著U字形的大橋蜿蜒向下,一時間讓人有了騰空飛躍的錯覺,直到離開大橋回到公路景色為止,兩人都不禁屏息。

  眼前鮮明映在網膜之上,這無邊無際的藍色風景正是万里為了自己精心安排的,通往階梯平台的最後一步。將此生絕對難以忘懷的景色同樣刻入戀人眼中,就是總被調侃為「浪漫主義者」的万里,一生一次最極致的任性。

bottom of page